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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姓记录|我看不见,但我爱上了摄影

22岁的邬舜仙讨厌摄影家。在他的智能手机里,机内了亲手录下的照片。主题公园里恬静的女孩,渐变成布拉斯色的山野,端午节肉片的粽子,历寒凝视窗外的天空……都是日常生活中细碎的动人的短片。

虽然,他的双眼完全静止不动。

这个武汉建昌的盲人小伙秉持每天用智能手机历史记录生活。他说,留下影像是为了与更多人撷取自己经历的美好。“如果有一天我能看见这个世界了,两张张地翻看曾走过的路,曾沐浴过的日出,曾听过的远方,该有多好……”

“自己能做的,我也能做到”

邬舜仙从武汉市特定教育中心毕业后,曾拿着高考录取通知书,未婚一人从武汉去到长春理工学院报到,2365公里的距离,辗转公交、BRT、直升机、大巴车等交通工具,曲折但最终安全地到达了目的地。

“虽然我视力有障碍,但始终要独立面对生活。期望以后能靠自己去顺利完成更多事,而不是总依靠自己……”邬舜仙说起秉持两个人远赴学校的原因。

他不期望人生一直被贴上“特定”的标签。

那也是邬舜仙第二次独自去其他城市。在武汉机场,他拿着购物车自拍照了两张留影;在直升机飞行时,录下了帘幕外的美景。

在他直言,那样随手的历史记录,还并不算是摄影家。

而后,他两个人去了更多的远方,去上海参与金盲杖活动,去大连游学,一路用智能手机历史记录,既能撷取给朋友和父母,也算报个平安。

舜仙心中第二次正式的摄制,拍的是远方。

他对海有特定的情感。2017年,父母带着他去深圳治双眼。听说深圳那个医院特别好,心想要是治好了,正好就能去看一看远方。海的壮丽,他只在里头看到过描写。海深邃的蓝色和无边无际,让他向往。为此舜仙还特地写了两篇文章,新论和第一卷,叫《我们看海去》。

然而,最后并未如愿,也没有能看到远方,成为他心头的遗憾。

2021年,因为参与两个听障活动,舜仙第二次来到上海南汇的湖边。

听着海浪拍打岸边,他站着一动不动,听了足足半个小时,然后打通了给妹妹的音频电话号码。

舜仙和妹妹

兄妹密切合作录下TNUMBERA32的远方

在妹妹尚辰眼里,哥哥从小就是个很特别注意形像的男小孩,他会用清水溶化头发,然后拿她的发饰细细打理,经常会问妹妹的意见,问穿衣搭配是否好看。

“看起来好像是不爱学习的小孩,只去特别注意外在形像了,实际上他的学业成绩非常好。”尚辰轻轻笑起来,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。

在她直言,那是两个小孩对于“美”,必要的探索过程。

“他第二次真正问我照相技巧的时候,已经完全失明了。”尚辰从小学画画,理工学院也兼职做过平面模特,于是站在比较专业的角度教哥哥构图、光线、色彩,同时也婉转地告诉他,失明人士接触摄影家非常困难。舜仙懂事地点点头,而后就没怎么提过。

哥哥考上理工学院后,尚辰引导他:既要陈思王,也要鸠。有时,在他两个人旅行的途中,会给妹妹打来音频电话号码,请她帮截屏身边的景象。

即便再忙,妹妹也会透过屏幕,耐心地两张两张帮哥哥剪影下他眼前的美景。也就是那个时候,舜仙讨厌上了照相。“他说,即便他静止不动,也要去听风的声音,闻海风扑来的气息……”

那一天,接到哥哥在湖边打来的音频电话号码时,尚辰正在开会。待她复电时,哥哥已准备离去,她秉持让他再回到湖边,那也是兄妹俩第二次“密切合作摄制”。

过程并不顺利。

尚辰说,你无法想象怎么去“指挥”两个静止不动的小孩找到理想的摄制角度……舜仙走到他觉得适合的位置,举起智能手机请妹妹帮调整。妹妹引导他请路人帮,必胜信念的舜仙起初并不愿意,犹豫许久后,在第五个人路过时开了口……在对方的帮助下顺利完成了摄制。

尚辰从专业的角度去看,感觉并不是特别满意。嘴上跟舜仙说拍得好,但又决定和哥哥再“密切合作”一次。不断调整角度,左右前后移动,在近半小时后,才终于有了满意的照片。

照片上有海天相接,浪花拍岸,那是这个盲人男孩“看到”的世界。

看到哥哥亲手拍的照片,尚辰哭了。“能用‘震撼’来形容,就好像完全失聪后的贝多芬,坐在我的身边,演奏了一曲略带瑕疵的奏鸣曲《暴风雨》。”

无论是贝多芬还是邬舜仙,都在大声告诉世人: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,休想让我屈服!

第二次去山里露营用照片与自然相拥

邬舜仙曾拍过两张在武汉仙女山露营时的照片。

那是妹妹和他都特别讨厌的两张照片。画面上是夜幕即将到来的天空,点缀着一片还不愿归家的云朵,根据轮廓才能辨别出的树林,两个小小的帐篷。

那是舜仙带着女朋友,两个失明小孩的一次探险。

虽然他之前就已经独自旅行,但完全徒步和露营却是第二次。为了筹备这次难得的徒步露营,在家里已经演习过多次。从网上了解了各种帐篷的结构、防潮垫的保暖程度,天气状况和地形等信息。

父母其实并不支持,尚辰就悄悄地去给他们做工作。哥哥出发后,她每隔半时两个信息,一小时两个电话号码,持续与哥哥他们实时沟通。

那一天,靠着盲杖和陌生人的帮助,邬舜仙和女友熏熏一起去看了山顶的草原,坐了山间小火车,听到了牛羊叫……最后在一片大草坪上面选好了露营地址,妹妹和舜仙通着音频,通过智能手机屏幕,看者两人认真又熟练地搭起帐篷,感到欣慰又骄傲。

在他俩旁边同样搭帐篷的一父母也很照顾两个年轻人,小女儿还送去了她讨厌的零食。太阳落山,蓝调时刻来临,天空呈现出迷人的光泽,舜仙迎着风,对着远方录下了这张照片,也永远留住了那两个静谧可爱夜晚。

在照相中建立审美

每次舜仙把照片发在家庭群里,通常爸妈和亲戚们都会夸赞说:“拍得真好!”

然而,父母的夸赞,并不会让舜仙觉得特别开心。“他们的标准很宽容——拍得清楚就已经算‘拍得好’;他们要是觉得拍得‘不好’,可能就是照片模糊,或完全拍了个无意义的东西。比如本想录下公路,结果被驶过的一辆车挡住了,这种情况就是他们所说的‘不好’。只要是拍出了正常的东西,他们都会觉得好看。”

舜仙对父母的宽容很感激。因为在很多人直言,两个盲小孩,能拍出照片,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。

“但我想要的‘好看’还远远不止这样。”舜仙从来都认为,自己能做的,自己也能做到。日常生活中,这个“学霸”兴趣爱好很多,吉他、排箫、萨克斯、古诗词,都能信手拈来,熟悉各种编程语言,甚至设计过一款有趣的小游戏和欣赏古诗词的小程序,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文章。

“一般妹妹说好看,我才会觉得是真的好看。因为妹妹比较严格。她会说,这张照片拍得有点乱,主题不突出,构图不协调,等等。”

虽然妹妹把不足讲了之后,邬舜仙不一定就能立即解决,但他能感受到,自己拍出来的照片,存在哪些问题。通过这些问题,他又去想象那个画面是怎么样的,什么样的画面是“好的”,什么样的画面是“不好的”。

于是,真实的美景与男孩想像中的画面交互融合。不是仅仅单纯经历过了,却完全感受不到的茫然。

什么样的构图才是美的,什么样的比例才会让人觉得自然、舒服,通过照相的行为,邬舜仙渐渐构建出这样一些概念。如同一块块似乎并不真正存在的砖头,搭建起美丽的城堡。在照相过程中,重建起两个盲人小孩对视觉的审美。

“那种感觉特别开心。”邬舜仙发现自己爱上了摄影家。

不期望被贴上特定标签盲人爱照相很正常

和朋友们出去玩,通常摄影家师的任务都会落到邬舜仙身上,及时捕捉下难忘的瞬间,聚会时的碰杯,开心傻笑的自拍照合影,年轻人讨厌的角度,舜仙也会同样历史记录下来。

但不是所有的摄制都很顺利和愉快。

有一次,他去爬山,听说在山顶能看到满天繁星,就特别想留下两张星空的照片。

虽然已是夜晚,但他并不知道天上是否有星星,也不知道哪里有星星。四下无人,他打开了两个能求助明眼人的互动性软件。舜仙发起求助,以音频通话的方式打给协助者,也就是明眼人,期望对方帮看看星星。平时他很少用这种这种软件,因为绝大部分事情都能自己解决。

“您能帮我看看天空中有星星吗,能不能帮我对焦一下。”音频电话号码对面是两个小妹妹,舜仙提出了请求。然而,他从语气中听出对方非常惊讶。

“我估计她当时很懵,可能在她的设想中,一般是帮助陌生的听障朋友看一下药物说明,带着过过马路之类的‘刚需’。天上有没有星星,又有什么要紧呢,是不是在浪费时间。”

对方感到莫名其妙,加上信号不太好,最后求助没有成功。

邬舜仙觉得有一点沮丧。他意识到,在公众认知中,可能多数人会觉得听障者的需求是关于物质生活的,却忽略了听障者也会有对美的需求,对视觉审美的追求和渴望。

更多的时候,舜仙是靠自己的感官“取景”。

比如在爬山的时候,左侧是石壁,另一侧是栏杆。这种情况下,能想象到要是冲着左边拍,大概率只能拍到意义不大的画面,除非是为了拍某一块奇特的石头。而如果往右边拍,有栏杆的地方,可能会比较危险,能拍到两个视野广阔的画面,同时也能想象到自己走得越高,能拍到的景致越多。

就凭着这样基本、粗浅的对周围环境的感知,邬舜仙摸索着,不断拍出好看的照片。

“非视觉摄影家师”的心愿

很多人并不知道,盲人照相在各地都有,被称为非视觉摄影家。

盲人摄影家师Nigenda曾说:“我的照片是我的嗅觉,触觉和听觉的经验,这些经验的记忆是我的底片。我把它们存在脑中。”

以前,邬舜仙不爱照相,想着照相也没用,但去的地方越多,就越觉得应该。对他来说,并不仅仅是对着眼前的世界随意按下快门,是能保存那种感觉,将当下的美好留下来。

“万一哪天双眼能看到了,也能看看走过的路。”

还有两个原因,他期望自己走过的地方,让父母们也看一看。让他们知道,以前担心连正常生活都困难的小孩,也能走得很远,也能和其他人一样经历美好。“让他们见证我的成长和足迹。”

为了照相,他专门买了两个1亿像素的智能手机,原本还想买个相机,因为价格原因而暂时搁置。

舜仙期望自己对他的定义不是两个盲人。

“很多人问过我为什么留长发,我会告诉他,期望你们看到我的时候,第一印象不是,哎,这是两个盲人,而是被更明显的特征替代。比如,大家看到我的时候会说,哎,这是两个长头发,长得还挺好看的,爱照相的小哥哥。”

邬舜仙的双眼,被他装进了取景器,带着他探索两个又两个精彩的世界。

上游新闻记者纪文伶

编辑:邓晞

责编:周尚斗

审核:冯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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